是不是有那麼一個城市的名字，一個咖啡廳的圍欄，一個不起眼的轉角，一片沙灘，是在你的記憶裡頭具有獨特位置的？可能是家人，可能是朋友，可能是逝去的感情，也可能是你從未完成的追尋。
美國的西海岸，從灣區一路向南將近1,000公里的海岸線，這段路有人說是絕美，有人覺得不過是富人的景區，對我而言，更多是多年前獨自出國的記憶——那是十年前升上大學的暑假，一直嚷嚷著要去美國見一個小學朋友的我，想著要獨立卻還未曾思考過背包旅行，那時報了個極為標準的美西旅行團，旅程涵蓋了舊金山、拉斯維加斯以及南下前往洛杉磯——這段海岸的初見，就是在那個時候。
十年前的海，印象是廣袤湛藍的，記得導遊停車在一座礁岩之前，指著上頭海鳥林立，說著磷礦因為鳥的排泄物而格外豐富云云，而後在孤獨的樹前停下來，那時的岸邊風勢漸劇，霧氣瀰漫而來，孤樹若隱若現確實格外寂寥。
十年前的記憶裡頭，那時帶的是早期的數位相機，照片裡頭更多的是背光、模糊、難以辨認的照片，旅行團裡頭有新婚的夫婦蜜月，有剛結婚的姐姐，有些孩子，有些大家庭，大家萍水相逢卻鮮少有摩擦，更多時候感受著是滿載對世界的好奇，是他們在行程中對我的照顧和包容，這些景點在重遊之前，回憶起來多的是臉孔、是對話、是那些在遊覽車上聽大家說故事的日子。
十年後的今天，我和工作上的一群夥伴自駕，在一個蕭瑟的季節到來。
因為手上握著方向盤，沿途更多時候想停就停，除了十年前那熟悉的礁岩，上方依舊站著無數海鳥，以及在藍天底下顯得勁拔的孤獨之樹，走過了一些比較任性的路途，在導航的聲音中下錯了幾回交流道，然後在少了衝浪人潮的卡梅爾海岸旁吞吐海風。
日子是這樣走過了十年，走過大學，走過背上背包四處借宿吃泡麵的日子，走過了初入社會，青春早已經被談到熟爛，而在這條海岸線上，景物依舊，遊人們書寫的景點大致不變，在搜尋引擎上頭隨手可掇。我一如他們一般、會建議人們選擇自駕，建議走過17哩的私家風景區，建議在Monterey尋找加州第一個漁人碼頭，鼓勵你在小鎮Carmel發個呆、隨意放空下，然後乘著車潮繼續往南，想停便停、想走便走。
過了這三千多個日子，越往前走，便越深刻地感受到流逝的時光如恆河沙數，從沒能真正有一個片刻會為誰駐足，不變的事物彌足珍貴，如這片依舊明媚的海景，如多年前萍水相逢的團員依舊保持聯繫，如當時來美國拜訪的朋友依舊親摯。
除此之外，事事盡變，能夠把握的只有在太陽西下入海前，隨意衝出不知名的交流道，在發熱的引擎與荒宴蔓草間，靜靜迎接夜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