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當月球運行至地球的陰影區,站在地球上的我們看不見陽光時所發生的天文現象,是月全蝕,而非月全食。直到1月31日超級藍血月那天,才發現,月全蝕亦也可是月全食。當時,我想起的不是宇宙的浩瀚,而是前些日子在六福萬怡裡粵亮廳的一切。
在陰雨綿延的那天,走入粵亮廳裡映入眼簾的是一只弦月,金屬材質冰冷,卻透過頂上燈光照射,顯得溫暖與乾爽。有時候,物體本質並非如此,而是全由接收而來的感受作為判斷;那天品嚐的料理也是,即使並非純正粵菜料理,卻仍能感受料理者的熱情與自信,或多或少,從非港人阿毅主廚的態度,讓我在初步妥協了這點。
「青檸焦糖松阪豬」並非傳統粵菜,由脆皮叉燒作為改良,藉由蜜汁將松阪豬肉醃製入味,於表面撒上砂糖後如焦糖布丁般炙烤,接著在低溫急速冷凍下保持爽脆。品嚐時,青檬與松阪肉各一片一起入口,青檸香氣從嘴裡擴散開來,酸度帶起松阪豬肉的香,令人訝異的是由焦糖片脆甜在喉間畫下結尾,而非咀嚼時間較長的豬肉。驚艷不止於此,過些時間後再度夾起,此時入口後的層次截然不同,即使同是青檸、松阪豬肉與焦糖片的組合,卻表現出連舌尖也料想不到的層次變化。
同樣改良於傳統粵菜的還有「X.O醬百花鑲油條」,與將蝦泥塞入油條內的百花釀油條不同,反其道而行地改以油條乘載蝦泥方式,為的是讓份量足夠,一入口就能迎來Q彈蝦肉,但Q彈的秘密不僅在於蝦肉,主廚阿毅師神秘地說出是添入吃得到口感又感受不到存在的花枝功勞。在我看來,雖然手法看似不夠精細,但誰不愛真材實料,更何況XO醬與上湯調和而成的稍辣勾芡醬汁,擁有滑順口感又順道勾起食慾。
六福萬怡提供的粵菜料理,總是摻入創意成份,如此的心意其實不難理解。在台灣,存在著不少老饕喜愛的粵菜館,老師傅們的手藝是承襲傳統的樸實美味,然而市場調性不同,飯店的經營總希望特地來此的饕客嚐及不同美味,於是注入發想的多元選擇,而「清燉陳皮無骨牛」便是一道擁有老港人喜愛的陳皮元素,卻又融入年輕人喜愛的軟嫩牛小排的料理。入口即化的風格,搭配微小的陳皮香氣,如果不管陳皮年份或香氣,只想吃肉的你應該會不顧一切地吞下美國牛小排,誰還在那裡管老派陳皮香。
對於香港有小研究的饕客皆知,粵菜與潮州菜在現今香港密不可分,「潮州滷水鵝」在這裡有著如西餐般的精緻擺盤,但鵝肉本身卻意外地以樸實之姿上桌。開門見山,我是不愛鵝肉的,對於滷水鵝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但這裡的鵝肉嚐起來帶有燻製的香,肉質Q彈不過鹹,風味可說是剛剛好。阿毅師提點出迷津,原來是片鵝的厚度大小影響口感,但我私心認為,也要滷水掌握得好嘛。
粵亮廳當然少不了港點,「香檳餃」的“香檳”一詞令人摸不著頭緒,一開始還以為是水晶皮裡透著優雅的氣泡所命名,但經主廚阿毅師解釋,才知道原來是使用香檳茸的緣故。也難怪,咬下後的菇菌類香氣如此濃厚,不愧是香檳茸(又稱巴西蘑菇)、牛肝箘與黑松露的搭配。
另一道以外型成為話題的是「金魚餃」,這天的金魚餃個頭飽滿,肥肥的厚實身軀讓人不忍心咬下,但身為一個喜歡吃的人,還是殘忍地咬下,啊!皮好Q,蝦泥裡摻入的蝦卵啵啵啵地在口腔裡彈開,比起蝦泥的存在感更勝一籌。
但是若要說到最有趣外型的點心,不得不提「蓮蓉人蔘酥」,一看見這兩條人蔘酥上桌,就忍不住賦予它個性和故事;外型是人蔘,但內餡除了蓮蓉之外,同樣也混入人蔘於餡裡,本來以為外酥口感之後,僅僅會嚐到蓮蓉風味,但意外的是人蔘也不甘示弱,提出了自身最有利的香氣給予,細緻的風味背後,是點心師傅經過多道手續,來回冰箱冷藏放涼多次繁複工序的美味成果。我認為,若只能點一道點心,這慢火烤過再炸的蓮蓉人蔘酥絕對是推薦。
我喜歡品嚐料理之餘還能學習常識或知識,吃了「招牌雪山桂花包」之後,才得知南港區的區花是桂花(這是這天最大收穫)。接地氣這件事情,是近年來餐廳不可或缺的元素,而位在南港區的六福萬怡這接地氣的方式,可以說是非常親近,近到只是一個區都能拿來作為理念,不得不佩服主廚使用區花桂花,並且透過桂花的香氣融入叉燒包,讓平凡的叉燒包因為桂花蜜的提香而有全新風味。
結束這午餐,我穿越商場往捷運前進,我在看不見天空的地下道裡,頓時腦海裡浮現出某一年在鄉下的夜空裡,看見的那一輪明月,好大好亮的月亮就掛在某戶人家的屋子一旁,至今仍難忘。有時候我在想,品嚐料理的當下雖由舌尖引導味覺感受,但得過好一些時日才能完全咀嚼,咀嚼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料理引出的回憶。有回憶的料理,才是好的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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